寻找2409


发布时间:2012年12月13日 文章出自:行天下 作者: 杨静 

标签: 户外天空   

徒步穿越黄河源核心区、徒步穿越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徒步穿越中国四大无人区,登顶卓奥友峰和希夏邦马峰……在花雕的极地梦想清单中,这些曾经的梦想都已被标注上“已完成”的字样。花雕说,他之所以能成为一名骨灰级驴友,完全因为自己爱玩。但这次走驼峰航线,他却并非抱着玩一玩的心态。
行走驼峰航线,花雕几乎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花雕
花雕,一名已到知天命之年的老驴友。2004年5月听人说起“户外”一词,从此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户外。
第一次徒步是2004年6月四川泸沽湖至稻城亚丁八天徒步;第一次登山是2004年10月登顶海拔5276米的四川四姑娘山二峰。
登山第一年,花雕就登顶六座雪山,接下来他又完成了攀登三座8000米雪山的心愿;同时,他还行走了许多中国最经典且最难走的徒步线路。
这次,他将视点聚焦于抗日战争时期中国的空中补给走廊——驼峰航线,寻找坠落的2409号运输机。

拨通花雕的电话,这个54岁的骨灰级老驴友正在为个人网站忙碌——ICP备案审查,学习网页制作,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我提议他找个懂技术的人帮忙,他说始终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所以执着地坚持自己搭建这个网站。我想,这与他9年前玩户外的经历颇有些相似之处。

2004年,花雕在弟弟一位朋友的婚礼上第一次听到“户外”这个词。回到福州后,他以45岁“高龄”加入了一个登山俱乐部。那时的花雕爬六楼都有些喘不过气,登山包也买成了女式的。

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仅仅用了9年时间,他就完成了徒步黄河源核心区、穿越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徒步穿越罗布泊无人区、登顶卓奥友峰和希夏邦马峰等梦想。

就在2010年他第二次徒步穿越雅江峡谷时,偶然与驼峰航线结缘。

结缘驼峰航线

说到抗战生命线,大多数人会想到滇缅公路,这条公路竣工不久,就成为当时中国与外部世界联系的唯一运输通道。

1942年,日军占领缅甸,切断了滇缅公路。中国政府代表宋子文和美国陆军部长史汀生、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商议,决定在中国航空公司原来的昆明—加尔各答航线的基础上,开辟了驼峰航线空中补给走廊,它接替滇缅公路继续为中国提供抗战物资。

这条航线从印度阿萨姆邦到东孟加拉的Chabual、Sookerating、Mot-umshernagr、Misamuri、Tezpur、Jorhat、Shamshernagar、Tezgaon-kharagpu、Dibrugarh、Sadiya和Dinjan(汀江)等机场到中国云南昆明、呈贡、羊街、杨林、云南驿和沾益等机场,全长550英里。

后来,为了躲避日军的拦截,航线被迫向北绕行,飞越“世界屋脊”喜玛拉雅山脉,飞行高度最高达到2.5万英尺。由于部分山峰太高,飞机只能在其间穿绕飞行,路线好似驼峰,因此得名驼峰航线。

1942年5月至1945年9月,短短三年半的时间里,美军和中国航空公司共损失飞机1500余架,飞行员近3000人。天气晴朗时,飞行员可以根据战友坠机碎片的反光飞行,他们给这条洒落着战友飞机残骸的山谷取了个金属般冰冷的名字——“铝谷”。

玩了这么多年户外,总是都是徒步探险,花雕一直想做个公益活动。2010年国庆节第二次徒步穿越雅江峡谷时,他向队友说起了自己的心愿,队友向他推荐了在西藏开客栈的朋友,他曾做过驼峰航线的内容。

结束了15天的穿越徒步后,花雕马不停蹄地赶往拉萨,找到队友的那个朋友。在他的客栈,花雕用两天时间查阅了网上关于驼峰航线的所有内容,决定发起搜寻驼峰坠机的活动。他将活动定义为自筹经费的民间搜寻活动,这也是将户外运动和公益活动相结合的一个尝试,而2011年搜索的目标为1943年11月3日坠落的C46运输机(编号为2409)。

确定两个搜索坐标

看过刘小童所著的《驼峰航线》就会知道,当年驼峰航线上的坠机至少有1500架以上,涉及至少也有200公里宽800公里长的一个广大区域。近70年来,能发现的早已找到,找不到的都是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和高海拔等不易到达的地方。

要找到如此开阔的扎营地很难。

通过网络海查,花雕发现能找到的搜寻驼峰坠机的书籍非常罕有,最著名只有一本——《丛林秘境——寻找驼峰坠机怒江峡谷探险手记》(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赵世龙 戈叔亚著)。该书详细记录了十一年前的一次以赵世龙为搜寻队长,戈叔亚为顾问的大规模搜索活动,主要就是搜寻2409号驼峰坠机和另一架鬼怪湖坠机。

根据美国驼峰飞行员协会提供的资料,这架飞机来自Mohanbari基地(印度阿萨姆邦机场),准备通过驼峰航线到云南驿。但是起飞后就寥无音信。5个月后,人们在海拔14000英尺的Taronwang峡谷发现了这架飞机的残骸。坠机在Karwawgarpo(嘎娃嘎普)雪山以西大约2英里的海拔14000英尺的地方,位于云南和西藏的交界。在坠机现场,有部分翅膀碎片,但是机身已经折断。其中机头和机尾包括两名机组人员(的尸体)被抛到了山脊上。机长和副机长的尸体已经被埋葬了。坠机位置是:东经98°24’,北纬27°58’。

遇到独木桥搜索队员是这样互相帮助过去的。
没有独木桥,只好涉水到达对岸。
涉水后,将衣服搭在石头上晾干。

花雕不想让这次活动流于形式,于是,他特意找到了戈叔亚担任项目顾问,负责相关二战历史咨询以及专业指导。戈叔亚是滇缅抗战史专家,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政府特聘的“二战历史顾问”,多年来他一直积极与国内外有关个人和机构通力合作,不断寻找和发现更多、更有价值的史料。

第一次搜寻活动出发前,哥叔亚在小客栈指导搜寻队。

2011年10月14日晚,在昆明驼峰客栈大厅一个角落,先期到达的花雕打开电脑,调出拟搜索区域的卫星地图,第一期的搜索重点完全基于美军方的相关记载——东经98°24’,北纬27°58’的坐标上,他决定从独龙江公路77公里处的那座桥沿溪流逆流而上深入高黎贡山,那座桥离美军方记载的坠机地点仅6公里。

第一次搜寻队成员。

16日下午三点,顾问戈叔亚来到驼峰客栈和全体队员见面,花雕详细地介绍了搜寻的计划,戈叔亚告诉他美国军方的卫星坐标只到分,会与实际差别很大。

拜访木生长老人,确定第二个搜寻地点。

戈叔亚的话提醒了花雕。20日,当四位队员到莫切洛峡谷探路时,花雕与留守队员一同走访了独龙江乡附近的孔当村,通过独龙族学生木达胜的舅舅孔继荣,拜访了103岁的猎人木生长。许多年前,老人曾在打猎时见到一架驼峰坠机和散布在地上的子弹,据美军方记载,2409号机装有33箱0.79口径的子弹。

由于年代久远,老人早已忘记如何到达坠机地点,但还是用独龙语向花雕做了介绍,听过木达胜的翻译,花雕决定以美军方和驼峰协会的坐标为主要搜索依据,木生长老人提供的地点为辅的搜索方案。

没有结果的搜寻

这样的活动不可能有好吃的,队员们的饭菜就是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做好的。

24日,队伍终于到达了贡独公路77公里的桥边。原始森林、参天古树,放眼望去,周围一片郁郁葱葱,如果仅有这些美景,还是很惬意的,可偏偏独龙江流域充足的雨水和湿润的空气使得蚂蝗肆虐。

路上,花雕和队员们不断被蚂蝗袭击。

蚂蝗以吸血为生,吸饱血后就会自行脱落,等你发现皮肤上的血迹时,它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路上不断有人被蚂蝗叮咬,停下脚步时,大家就互相在身上查找蚂蝗的踪影。黑妞第一次参加户外活动就遇到这么多蚂蝗,都快被吓哭了。

面对蚂蝗,花雕显得异常淡定:“那小东西叮在身上又痛又痒,不过,相比2007年4月穿越雅江大峡谷时的经历,这次真的不算什么。”

那年,花雕在一个户外网站上看到一名新加坡驴友发帖召集穿越雅江大峡谷。虽然有20多人报名,但最后成行的只有花雕和那个发帖人。

除了险峻的道路,雅江大峡谷内最难缠的就是那些蚂蝗了,花雕甚至一天就可以从身上摘下200多条蚂蝗。

搜寻队员和协助们一起吃饭,协助们穿得特别简单。

一路走来,花雕几乎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负责探路和鼓励队员,队员们说经常能够听到对讲机里他的指示:“我已经顺河往前走了,你们迅速跟上。”我笑着对花雕说:“你很有大哥风范嘛,一直都走在最前面。”花雕也笑了,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其实就是因为的户外经验可能多于他们,所以希望能够提早一步了解路线路况,不至于出现危险。”

不过,有时花雕不得不与其他队员分头行动。在搜索美军方资料中记载的坐标点时,花雕将队伍分成三组,分别搜索A、B、C三个沟。

高黎贡山不愧为世界“生物圈保护区”,灿烂的杜鹃花装扮山野,但杂乱无章伸展的枝干却给徒步带来很大困难,加之动辄几十米高、倾斜度达到70多度的陡坡,攀登时必须格外小心。

用这样的方法修护徒步鞋。

直到下午2点,花雕和几位队员在山上汇合了。让他沮丧的是,他们搜索了以2409坠机坐标点为中心约一平方公里的范围,无任何发现。于是,他决定全体下撤返回大本营。

接下来,花雕又和队员一起转战木生长老人提供的地点搜索,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由于大雪飘飘天气变化,花雕做出结束搜索全体下撤的决定,11月4号搜索队走出无人区,回到独龙江乡。

接下来,花雕用7天时间撰写第一期搜索报告,他总结了收获,发现了存在的问题,并在后续计划中写下“2012年争取一次调研活动和筹备二次搜寻活动”。

8年来第一次湿身

2011年第一次搜索前,戈叔亚就曾提醒美国军方的卫星坐标不精确。花雕表示自己和队员们“就是要把戈老师11年前没做完的事接着做下去,今年没结果明年还将继续。”

即便协作们身背补给,还是比队员们走得快很多。

于是,2012年5月初,驼峰坠机搜寻队第二期活动在贡山县丙中洛乡悄悄拉开帷幕,此时距离第一次搜寻活动结束刚好6个月。

刚到丙中洛,天气就给了花雕一个下马威——3月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此时,山上的积雪依然很深,很多地方都到不了。可人已经到了,花雕决定还是要到山上看看。经过认真研究,花雕和队员们决定沿着念瓦洛河去往木里甲结,那边的垭口海拔低一点,翻过去的可能也要大一些。

与第一次搜索相比,这次的道路要好走很多。可花雕还是出了些小状况。

协作们的身手非常敏捷,湿滑的独木桥很轻松地就能走过去。

第二天,队员们来到念瓦洛河边,一根独木架在河上,要到对岸,就必须走过独木桥。花雕第一时间踏上独木桥,刚刚走到河中央,他脚下一滑,落入急流中。求生的本能让他一把抱住了独木桥,几个协作赶紧忙作一团地去拉他。

好在人没受伤,只是背包湿了,相机也报废了。花雕一边拧着袜子,一边幽幽地说:“8年了,第一次湿身。”当时就把队员们逗乐了。嘴上虽然开着玩笑,但花雕心里明白:如果没有抓到独木桥,在那样的急流中是根本站不稳的,他很可能就会顺着念瓦洛河漂到怒江了。

为了在危险中自救,队员们学习如何打绳结。

他不禁想到2007年穿越雅江,横切西兴拉雪山时,花雕一脚没踩好,人飞快地滑坠下去,幸好途中有半米宽的雪裂缝将他挡住了。和这次一样,“如果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在千米之崖边捡回一条命这件事让他后怕了一阵子,可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又想向着下一个目标挺进了。

二次搜索止步于垭口

进山第三天,花雕和队员们到达了木里甲结。木里,是怒族语,野的意思,甲结是藏语,三角的意思,木里甲结就是野三角地带。

花雕知道,要翻越眼前的雪山才能到达坠机地点。可天一直在下雨,山上还有厚厚的积雪,这样的环境上山非常危险。又过了一天,四位协作冒雨到垭口探路。3个多小时后,他们带回坏消息:山上一直在下雪,垭口上的雾气也很大,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路。花雕决定沿原路撤回。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垭口上空的天很蓝。花雕和几个协作商量了一下,决定取消撤回计划,翻越垭口。

第二次搜索翻垭口时,大雾让人辨不清方向和道路,孤燕还在这里发生了滑坠,于是最后不得不放弃搜索活动,原路返回。

山上的积雪很厚,花雕和队员们好不容易登上垭口,却与一场冰雹不期而遇。温度开始降低,风也大得让人辨不清前方的路。协作决定顺着山脊横切一段路,就在这时,队员孤燕发生了滑坠,幸运的是她最终被一个2米宽的过渡带边缘拦住了。

得知孤燕发生滑坠,花雕决定不再向前走,毕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次搜索活动没能完成,返回路上遇上这样的斜坡,要格外小心才能保证不滑到坡下。

第二期搜索活动就就此止步于海拔3969米的雪山垭口。

后记

采访花雕前,我对驼峰航线的认识几乎为零,网上的资料也很有限,花雕说,很多驴友也不了解这条路线。为了这次搜索活动,他找遍了关于这条航线的资料,这条航线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花雕寻找2409号坠机的这份热情也感染着我,他说自己现在开始上班了,不知道搜寻活动是否还会继续下去,但无论如何,两次搜索让他重新审视那段历史,他深刻地体味到,户外并非单纯地行走。

责任编辑 / 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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